冠大荫浓、根植沃土,这棵商周时期生根发芽的古柏已在北京城东北方向静静伫立了约3500年。十八根粗壮的枝干从主干舒展而出后又分散出无数小枝,枝叶扶疏,构成巨大的树冠,形成350平方米以上的遮阴面积。
它就是位于北京市密云区新城子镇新城子村的北京最年长古树——九搂十八杈。
今年9月,九搂十八杈被评为全国“100株最美古树”之一。
寒来暑往,3500年风云变幻,不变的是黄绿交错的守望,变化的是人对古树愈加深厚的情感、愈加智慧的守护。
人与古树初相识
约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046年,九搂十八杈悄然生根。那时,它还是一棵无人注意的树苗,尽情汲取着生长的养分。
小九搂十八杈生长的密云古北口是当时南北来往交流的重要山口之一。山口位于山区与平原交界的自然地理带之间,促进了民族交往融合,为北京城的诞生和成长创造了条件。
公元前1405年,北京以“蓟城”之名初次建城,此时九搂十八杈已有约300年历史,颇具庄重气势。时间的指针继续拨转,直到唐朝时期(618—907年),人类将它用文字形式记录在册。根据新城子村史记载:唐代,村口曾建有关帝庙,庙前古柏屹立。当时人们将九搂十八杈视为“神柏”,认为它是“护寺柏”。人们常在古柏上悬挂各色布条,祈祷生活吉祥平安。
随着九搂十八杈日渐茁壮,人们对它的情感也日渐厚重、朴实,乃至心生敬畏。
新城子村曾被称为新城庄堡,因其处在交通要道,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明代时期,新城庄堡驻兵囤粮,曾经受战火侵扰,也曾有过光辉时期。
岁月的长河奔腾不息,九搂十八杈肆意生长,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为护古树拆墙改道
20世纪70年代,中国完成历史巨变,转入了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提升,公路也修到了新城子村。出于保护古树的目的,修建省级松曹路时,在九搂十八杈东侧建设了高5米、长60米的挡墙。
20世纪80年代,九搂十八杈被认定为一级古树。
随着社会的发展,新城子村越来越现代,公交车、私家车忙碌来往于松曹路上,在九搂十八杈下匆匆而过。建起的挡墙起到了一定保护作用,将公路与树隔绝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发现九搂十八杈出现了发芽缓慢、部分枝杈干枯的情况。由于当时科学技术和保护措施有限,尽管采取了一些复壮手段,却鲜有成效。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步入了快车道,古树名木的保护管理工作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近几年,北京市园林绿化部门一直对九搂十八杈采取各种复壮措施,但仍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2021年,北京市开始探索古树名木及其生境整体保护新模式,对九搂十八杈及其旁边的一棵千年古树亮甲柏进行精细化体检,使用雷达等专业设备探测了古树根系。多方专家会诊后得出结论:虽然挡墙阻断了古树不被车辆侵扰,但因其离古树过近,限制了九搂十八杈的根系舒展,导致它营养不良、呼吸受限,从而出现衰弱问题。
明确原因后,一场为九搂十八杈及其周边古树专门开展的、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古树救助行动就此拉开。
多部门联合策划,将紧挨着古树的松曹路向外移动19.4米,古柏根幅生长面积超过冠幅,古树营养面积、根系的生长空间和透气性得到根本性改善。至此,九搂十八杈的生长面积扩大至1400多平方米。
专家还结合体检结果制定复壮方案,通过改良土壤环境、树洞修补、支撑等措施,改善古柏生长状况。2022年,古柏长出了长长的新叶。
为保护古树改省道,不仅罕见,也体现着时代的进步。
在北京,为树改道不胜枚举。天宁寺桥古槐周围,二环车道在此拐弯分叉,让其树干穿过桥面,树冠舒展在天宁寺桥上;德内大街古槐,马路因其转弯而过;新康路古槐,道路为它分叉,并在路中央保留了一块绿地供其生长……
新时代人与古树和谐共生
2022年,因九搂十八杈而兴建起的北京市第一座古树主题公园正式建成。这座占地320亩的古柏公园如今已成为当地居民遛弯闲坐、来往游客打卡拍照的“网红点”。除此之外,石景山区首钢园、香山公园等一些古树密集地也纷纷建立古树保护小区、示范区。
超越千年的相守相伴,人与古树早已密不可分。古树为人带来静谧和庄重,人为古树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
值得一提的是,科学家还利用九搂十八杈掉落的一根树枝,通过扦插手段,成功育活了一株“克隆苗”,这株幼苗基因与母体完全一致。如果将来古树生命不可避免地走到尽头,这株幼苗就将被移植到原地,将其承载的文化、生态等价值延续。
九搂十八杈的成功保护案例为全国古树名木保护提供了示范。要想保护好古树名木,单从一棵树上下功夫是不够的,“制度”“精细”“科学”“全民”等一项都不能少。
早在1998年,北京就出台了全国第一部古树名木管理条例,随之建立起“一部法规、一个实施办法、十项管理制度和四类行政许可”的保护管理制度框架,构建了责权清晰的保护管理体制和责任机制,对古树名木的有效保护发挥了关键作用。
平时,古树保护工作人员会专门对九搂十八杈等古树名木进行巡护和体检,用现代化手段监测并为其科学制定复壮方案。
今年,北京结合古树观赏性和文化底蕴陆续推出了古树主题游览路线,号召人们沿着古树看北京。其中,有一条以“长城戍边城堡”为游览主题的路线,九搂十八杈就在其中,人们可以追随“戍边古树”的脚步感受穿梭千年的光影。
岁月悠悠、古树苍苍,人与古树的故事还将继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