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登上汨罗市兰家洞水库大坝。
如作家韩少功一样,记者们一下就爱上了眼前这大片湖水——
“一方清润的山水扑面而来,刹那间把观望者呛得有点发晕,灌得有点半醉,有五脏六腑融化之感。”
这是韩少功在《山南水北》里描述他第一次撞见这片“巨大的蓝色”时的倾心。
新开馆的“韩少功文学馆”就坐落在这片水乡深处——汨罗市三江镇八景学校校园内。
“乡味殿堂”
没有高楼,亦无大厦。
承载这座文学馆的,只是八景学校里几间改造的老旧校舍。单从外观来看,简易得似乎有点寒酸。
但当你琢磨着门柱上作家莫言的诗联:“楚人肚量大,湖南好汉多。文学根何在,龙舟下汨罗”,从作家王蒙题写的“韩少功文学馆”几个大字下穿过,再拾阶而上,在这僻野之地,瞬间跨入了一处心灵圣殿——
在文学馆内,有文学讲堂可举行各种大小讲座,有“蓝水书屋”可饱览韩少功的各种版本著作和其他文学名著,有知青宿舍、知青食堂可体验怀旧生活,馆外庭院里一面雕版字体墙上刻印着”乡气““罢园”“怪器”“等《马桥词典》里的各种“词条“……让人感受到浓郁而独特的乡味,体会着韩少功文学时光和其深刻的文学内涵。
数百米之外,就是韩少功的居所。
见到他时,这位闻名国内外、著作等身的大作家,一身布衣,一双布鞋,笑容像村里邻家大爹,带着“南瓜和石碾”的味道。
53年前,刚刚初中毕业的韩少功来到汨罗插队,当过农民、生产队长、文化馆干事,一待就是10年。2000年,他再次“下乡”汨罗,每年有6个月时间在这里晴耕雨读和创作,戴草帽穿胶鞋,扛锄头开荒,像最地道的老农一样挑粪种菜。
八景的村民和孩子们,怎么看他也不像位大作家,都管他叫“韩爹”。显然,村民把他当“自家人”、不见外,这从最开始“韩爹”家冰箱承担的“义务”可看出——村民有鲜肉要储存,一碗碗的放到“韩爹”家,而自家冰箱大多不通电,塞着衣服和杂物。
承续“韩爹”风格的文学馆,外表这样朴拙也就不足为怪了。
“精神原乡”
其实,“韩爹”在这里的“轶事”还有很多。
修路时,他被村干部拉上山考察拿主意;为村民如何齐心把村里发展得更好出过不少“点子”和力气,还被邀请到乡干部会、村干部会、学生家长会等各种各样的会上讲话;周末喜欢跟来访的孩子们交流,传授写作心得……
“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根不深,则叶难茂。”韩少功最早提出“文学寻根”。40多年来,他以自己的创作实践了这一主张。在屈子行吟的汨罗江边,他追寻湘楚文化的瑰丽、神秘;在被余光中誉为蓝墨水的上游,他把创作的根系伸进“最深的百姓生活”之中,源源不断从中汲取力量和养分。《山南水北》《日夜书》《革命后记》《修改过程》《人生忽然》……一部又一部的随笔、小说从这里流出。
他站成一棵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也撒下一颗颗“种子”,带动了舒文治、潘绍东、黄灯、魏建华、蒋人瑞等一批汨罗作家出现,他们创作的作品在全国各大文学刊物上频频亮相,获得多个文学奖项。
时代在变,乡村叙事也在变。
当天,省委宣传部、省作协、汨罗市相关部门负责人和韩少功一起就“建好、用好、管好”韩少功文学馆进行座谈。未来,这里将不仅是文学交流、文学寻根、高校研学、文旅融合的平台,更是留住美丽乡愁、振兴乡村的精神园地。
“守望灯塔”
12日上午,八景学校的孩子们结队踏入这方殿堂,听韩老师上作文课。
“写作,要往死里逼,要背水一战,然后伟大地复活,灿烂地复活。”
韩少功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死去活来”,揭示着写作的本真澄明之境。
“要记着‘死去活来’这个词。写作,不要走捷径。你要把字词尽量地记住,再把它们有效调动起来,组织起来,当做你的千军万马打出去,让自己绝处再逢生,变成我们手里面生动活泼、丰富的创造……”
“汨罗人民对韩少功的情感,就如同长沙人民对袁隆平的亲近。”从汨罗三江镇走出来的青年作家、学者黄灯,深受韩少功的影响,她说:“在屈原以后,韩少功定居汨罗是这片古老而又贫瘠土地上最为重要的文化和心灵事件。这种行为接通了一种伟大的传统,甚至极大地改变了当地的政治、文化生态氛围,显示了温暖而强烈的辐射力量,这是家乡近几十年来最大的幸运。”
从孩子们纯真入神的眼神里,在屈子行吟的汨罗江一个又一个波浪里,我们已然看到,这座闪耀在蓝墨水上游的文学馆,如一座灯塔,必将照亮和吸引着后来者。